张小川:在家冒险
©张小川
2018广州设计周突破常规,首度推出特别艺术项目“城市艺向”,计划于11月26-12月16日期间在广州太古汇呈现一个以家为主题的展览《来处》,策展人为杨青。在展览开幕前期,《打边炉》策划推出线上内容项目“艺术家的家”,对参展艺术家进行主题采访,口述文本自本周起开始连续发布。文章均经受访人审校。
过去这些年,我的工作室都位于家中,这让不少人感到惊讶。今年搬到了新家,我也没有让这种“惊讶”消失。
在新家里,我用一个玻璃折叠门将客厅隔出了一个不到20平米的空间,它有独立安装的空调,将门关闭起来的时候,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空间,将门打开又会和客厅融合在一起。我每天将两个孩子送出门口,大概九点半后,会穿戴整齐地进入到这个工作空间开始我一天的工作。一般我会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专注做事,十一点半后女儿回来了,我的工作就得停下来。
我女儿现在两岁半,她不乐意只是跟着阿姨,总会追着我和我先生玩。如果我继续呆在工作室,她表现得过份的时候,会骑着她的小单车撞我的玻璃门,我提示她不能撞,她就会趴在那里,用脸蹭玻璃门。
将工作室放到家中,直接的原因是我们之前租住的别墅被房东收回了。那个别墅有很大的院子,有茂密的树,还有一个鱼池,我在那里度过了五年的时间。当时我的工作室在一楼,生活在二楼和三楼,但房东要卖掉这个房子,我们就在同一个社区买下了现在这个平层房子。我喜欢这个广州城边上的社区,枝繁叶茂,有非常浓厚的生活气息。我做的首饰设计,比如连理枝系列,就是从这个社区紫荆树的树枝形态得到的启发,我会捡一些散落在地上的树枝,在设计中挪用它们的形式。
这次我为《来处》这个展览做的装置,也是对佛山这个地方的文化符号进行一些转化和演绎,佛山当地有舞狮的传统,舞狮的狮子头要糊很多层纸,我试着只糊一到两层,让它呈现出一种半透明感。当我们对一个约定俗成的地方工艺进行一些改变时,它就会呈现出意义的多层性和当代性表达。
把工作室放到家中,我能够照顾两个孩子,如果工作室在另外一个地方,我会在路上浪费很多时间。孩子的童年是阶段性的,当他们很需要我的时候,我希望能够陪伴他们,过了这个阶段,他们需要上幼儿园或者上学了,独立地进入到社会当中,我的工作状态就会做出一些转变,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设定。我还是需要把工作室放到外面,更投入地进入到工作的状态。
将工作室放到家中,会给家庭空间带来一些影响。比如我们就把原有的厨房改成了一个公用洗手间和储物间,供工作人员和客人使用,并将饭厅改成了一个开放式厨房加饭厅。厨房是我在家里最喜欢的空间,我经常会跟我先生在厨房聊一些事情,它是家庭的一个连接点,连接我跟我先生,连接我跟两个孩子。最近两年,我会在闲暇的时间做一些烘焙,也非常热爱这样的家庭劳作,就像很多妈妈一样,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吃到更健康的食物,也会让他们参与到其中,比如做像虫子一样的面包,还会做一些造型奇特的蛋糕,用菠菜汁和火龙果汁调出一个颜色,孩子们也吃得很开心。
家是一个让我很放松的地方,我会有些社交恐惧症,很依恋家的放松和平静。在新家的设计上,我的关注点是如何将物品尽可能地收纳起来,并且在家装材料上,尽可能使用自然的材料。家里全部铺的是实木地板,希望全家人都能光着脚在家里走路,两个孩子能够在地上打滚,随便躺,尽情打滚。我对家里的干净和秩序有比较执着的要求(但还没到病态无菌的程度),无法面对一个杂乱无章的家,那会让我的心情很糟糕。我跟我先生达成了一个共识,就是千万不要在家里放太多物品和家具,除非它是必须的。
干净和秩序感能够让我的内心腾出空间,这个空间能够给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很多的可能性。我要去做一个事情,或者去想一个事情,我最先去做的事情就是清理桌面。实体空间和心理空间是相通的,所以在设计这个家时,我们希望这个家是温暖而冷静的,整洁,单纯,以淡色为主,色调恬静,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。
搬家对很多人而言是一个负担,但我觉得那只是技术性的工作,东西很多,你只是需要花时间去打包,搬家对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,我终于能够鼓起勇气丢掉很多东西。每次搬家我都会感到轻松了许多,我可以丢一大批东西。我们的家庭空间会因为各种需要去添置物品,去累积一个家的形状,但很多东西不一定是必须的,当我们将它们收纳起来或者清除出去的时候,我们会给自己的生活和思考创造更多的可能。从这个角度来讲,家是流动的,它不是一成不变的,我们不断在搬家,我们也在不断创造自己的家庭空间和对家的认知。
我越来越相信流动的可能对我们生命的影响,如果我们把一切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,可能性就消逝了。我们要给可能性留出空间,要给它一个发生的容器,我们的家,我们的生活,都需要一部分空间承载一些可能发生但无法预计的事情存在。
这让我想起我进入到首饰设计这个行业,这并不是我一开始的计划,虽然学首饰设计,成为一名首饰设计师,是我一直的夙愿。但2005年我去意大利多莫斯时尚设计学院之前,只知道那里有时装设计系,在与当时的系主任交流后得知2006年将开设新专业首饰设计,我非常兴奋立马就决定要报读这个专业。因而也成为了多莫斯第一届首饰专业毕业的研究生。这些事情不是计划带来的,似乎就是命运到了这一刻,是我撞上了。
我们的生命不就是如此吗?这种流动性会给我们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,它可能是惊喜,也可以是其他的东西,但不就是这种扑所迷离的不可预见性,会让我们的未来更有意义,也更值得我们去投入。